毫不夸张地说，本人没有多少文艺细胞。可谁承想，20世纪70年代初参加工作不久，我竟然因唱了一首歌被选进电信局宣传队，后来还成为乐队司鼓。回想起来，自己时常忍俊不禁。

那年11月下旬，刚入局的全体新职工去局农场参加水稻脱粒劳动。没干几天，农场举办联欢会，要求各组都得出节目，组长指定我和另一名新职工（大家都称他为老夏）代表组里唱一首革命歌曲，就算完成任务。

联欢会在场部举行，南北大炕上挤满了新老职工，房梁上吊着通亮的大灯泡。轮到我俩唱歌时，我突然感觉嗓子发干，眼睛被灯光晃得什么都看不见。老夏低声唱起歌头，然后说：“预备——唱！”可能是因为太紧张了，头两句歌词憋在我嗓子眼儿里，竟然没唱出来！好在老夏声音洪亮，掩盖了我的失误。联欢会一结束，我边擦汗边向组长和老夏道歉。万万没想到，第二天下午，老夏和我接到通知，收拾行李到刚组建的局宣传队报到排练节目。

当时，宣传队正在补充人员。先前报到的都是刚从中小学校选调的文艺骨干，能歌善舞，有男女高音，有唱京剧样板戏的，还有跳民族舞芭蕾舞的。乐队成员个个会吹拉弹唱，有拉二胡京胡京二胡的，敲扬琴、弹琵琶中阮月琴的，拉大小提琴的，吹笛子单簧管唢呐小号的。宣传队刘队长更是全才，他是小提琴手兼乐队指挥，挥着琴弓打拍子，衣兜里总揣着定音器，乐队得听他吹音定调。他还能编排舞蹈动作，是队里的顶梁柱。

我除了敢唱歌，其他的都不会，只能跟着跑龙套。由于基础太差，刚排练三五天我就跟不上了。手脚根本不听使唤，别人学一两次就能掌握的动作，我模仿一二十遍还做不来，觉得比篮球、羽毛球、单双杠、游泳难学得多。我苦恼极了，整天着急上火，牙疼嗓子也肿起来。我深知自己不是干这行的料，觉得还是趁早回农场参加劳动的好。

负责组建、管理宣传队的是局政工科的一名老同志，他待人真诚和蔼。听了我的想法后，他鼓励我振作起来，多向刘队长等学习，努力练下去。是啊，刚参加工作怎么能不服从组织分配呢，我只得硬着头皮坚持着。

学唱京剧《沙家浜》选段“军民鱼水情”，是队里的重点节目，但乐队里没有司鼓，经常临时找人替手。我突然心血来潮，觉得这活儿挺容易，不就是拿竹棍打打小鼓，再敲敲木板嘛。抱着试试看的心态，我向刘队长请缨，打算揽下这个差事。

实际上，我想得简单了。司鼓又称鼓师，演奏时左手撞击响板，右手（有时需双手）持鼓箭击打班鼓，掌握着京剧乐队节奏，通常坐在乐队的前排。当时没有人教我，全靠自己摸索。幸好收音机里整天播送样板戏，我反复收听这段唱腔，在自制的“乐谱”中画上响板和班鼓的敲击标记（只有自己能看懂），再按标记和着音乐反复练习。

“台上一分钟，台下十年功”，老话说得一点儿都不差。练了没两天，持响板的左手食指被磨出水泡，而难学的是敲击班鼓。班鼓中心的直径只有几厘米，鼓箭的前端击中鼓心，鼓声清脆响亮，敲不准则声音嘶哑刺耳。刚开始时，敲不准是家常便饭。

在这个节目中，新四军指导员第一段演唱的最后一句是“为的是早早回前方”。在“为的是早早”之后有停顿，需要以中等速度敲击班鼓两次，然后演员接着唱“回前方”，结束唱段。这一停顿并两次击鼓的耗时约两秒钟，但此时是静场，必须击打准确，节奏平稳，鼓声清脆，排演的效果才好。没有音乐伴奏的掩饰，如果敲不响，滥竽充数的南郭先生可就露馅了，因此给我的压力最大。

经过反复揣摩，我摸索出敲击动作的窍门：拇指在上，其余四指在下，捏住鼓箭，要松紧适度；右脚踩在鼓架下沿的横梁上，使膝盖和班鼓处于水平状态，持鼓箭的手下落到膝盖上，鼓箭就容易击中鼓心。

就这样，我不仅没打“退堂鼓”，反而在半个月后能凑合着配合乐队伴奏了，刘队长终于同意我参加这个节目的演出。队友开玩笑，说我是“速成的司鼓”“半月出徒”。可我哪有师傅教啊？

春节前，宣传队排练出一台节目，向全局职工汇报演出。我们单位是通信枢纽局，昼夜不停地传递电报和长途电话，话务、报务、载波、载报、长机、电力、投递等工种的职工全是三班倒，工作紧张繁忙。因此，局里决定这台节目连演三晚，为的是让职工都能看到。在文娱生活匮乏枯燥的年代，演出很受职工欢迎，礼堂里场场爆满。每场演出结束后，职工都起立热烈鼓掌。应职工的要求，腊月二十八又加演一场。正月十五那天，局里派大客车送我们奔赴几百里外的山区机务站，慰问常年工作在深山防空洞里的职工。我们踏着冰雪钻进山洞，在食堂里为职工和家属演出。有一个词朗诵，是队里的创作节目，反映这个机务站抗洪抢险保通信的事迹。站长和职工没想到站里的工作被编成节目，感动得挨个与我们握手道谢。

出了正月，我们走上工作岗位，开始接受电信技术业务培训。此后，宣传队存续了几年，人员有更替但再未招我进队，响板和班鼓与“速成的司鼓”也就再未谋面。

（作者系华体官方网页版和信息化部退休干部）